第(2/3)页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警惕、不信任,那么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好了。你有权怀疑我、打击我、折磨我,只要你乐意。” 甘璐愕然看着他:“修文,你当我是变态吗?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会期待婚姻带给自己的只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去折磨的老公。” “你不用去质疑自己,你一向太正常太讲道理,我准备充分信赖你的理智。你当我变态好了,我愿意接受你给我的一切,直到你不再有疑问。” 尚修文笑了,地下车库昏黄的灯光下,那一点笑意来得十分放松坦然,将他清瘦的面孔衬得隐约有光彩流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这样微笑了。一瞬间,甘璐几乎有一个错觉,眼前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班日子,丈夫偶尔早起,体贴地送妻子上班,顺便叮嘱一点儿生活琐事,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波澜。 可是那样平淡的幸福已经遥远得不真实了,现在他们只是在朋友家的地下车库内,她竟然要完全不自觉地去猜测他的用意,一念及此,她手扶着方向盘,怅然看着前方。 他抬起手抚向她的面孔,轻轻一触便离开,随即站直身体,“开车小心,再见。” 甘璐发动车子,同时看向后视镜,尚修文仍然站在原处,凝视着她这个方向。他的身影笔直,慢慢在后视镜中缩小,然后消失在她视线中。 昨晚她用那么伤人的方式拒绝他以后,她已经做好了面对尚修文重新表现得冷漠超然、不轻易流露感情的准备。 然而他似乎永远有让她意外的本领,他刚刚这个完全放开怀抱的姿态让她吃惊的同时,又觉得一片茫然。 学校永远是一个充满秩序的地方,各式规范同时约束着师生的行为。尤其对一所省内有名的重点中学来讲,秩序几乎强得有了一些仪式感。这样的坏处是让再调皮的学生也得保持表面的伏贴,让再有想法的老师也得收敛个性;好处就是不管你怎么心不在焉,也不至于脱离正常轨道太远。 甘璐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按部就班地给自己泡好保护嗓子的混合饮料,一边摊开一份教学研究杂志看着,一边听同事们闲聊,有时还要搭上一两句话以示参与。她想,抛开别的不说,有一份工作对她来讲的确太重要了,至少她可以不用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对她婚姻理不清头绪的困顿上,否则真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议论着李思碧,某位老师有亲戚在市广电局,多少传了点有内幕的八卦过来:“——电视台已经把她的节目换成方茜主持了。” “这么说网上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方茜不是刚开始也被怀疑到的另一个主持人吗?” “本来那位原配太太再没什么动作,网上闹得也没以前厉害,台里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暂停了李思碧的节目。可是方茜才刚被聘任,出镜机会很少。她在好多场合声泪俱下,一时找领导,一时主动联络记者,要求证实自己的清白。要说那女孩子才真是工于心计,完全是借机上位。” 其他人都听得兴致盎然,甘璐刚好接到钱佳西电话,她听得在电话那头失笑:“真是一个全民八卦的年代。” 甘璐走了出来,也笑道:“可怜我们这些当老师的生活单调,只好仰望一下你们这圈子打发时间了。” “得了,别拿这些话酸我了。” “透露点真正的内幕给我听吧,我同事说的是真的吗?” “很靠谱啊。方茜现在开始主持两档节目,很有点人气了。至于李思碧嘛,我才不为她操心,这个时代,美女总比一般人多点儿出路,以她的个性,不会就此沉寂埋没的。”钱佳西懒洋洋地说,“晚上有没时间,一块儿去吃饭,《城周刊》新推荐的一个餐馆不错。” “好啊,刚好我也打算找你,吃完饭陪我去买份礼物,我婆婆要过生日了。” 下午下班后,甘璐先去医院,再开车去和钱佳西约好的餐馆,钱佳西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一边翻着新出的一期《城周刊》。 “你已经成了这份杂志的忠实读者吗?” 钱佳西笑了:“我老实招认,其实做节目哪有那么多创意,很多时候都得从别人那里偷师。这份周刊是本地办的,我时不时能借鉴一下他们的策划。再说,罗音的专栏真的不错。”她合上杂志,放到一边,“我那天去医院,叔叔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 “他明天就出院,谢谢你去看他。” “跟我就别讲客气话了。你瘦了好多,现在……身体恢复了吧。” 想想那个匆匆来去的小生命,甘璐便一阵黯然,无言以对。钱佳西也后悔:“算了,别想这事了。这家餐馆也上了美食推荐,菜里面加了秘制的滋补药材,做得很特别。” 甘璐一听药材就害怕了,摆手连连:“来点普通菜好了,我不要滋补,也不要药材,最近我妈灌我喝了好多说不出名堂的汤,实在不想再闻到药味了。” “这家做的不是药膳,要给你闻出药味了还怎么混。”钱佳西也不征求她的意见,开始点菜。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这次坐到一起,却不像从前那样,能够马上气氛热烈无话不谈起来。甘璐固然没什么精神,钱佳西看上去也兴致缺缺。两人喝着店里提供的姜茶等着上菜,钱佳西问:“你以前真的不知道尚修文的身家吗?” 这又是甘璐没法回答的问题,可是老友发问,她只得含糊其辞地回答:“他有什么身家,他舅舅现在还是旭昇最大的股东。” 钱佳西倒释然了:“我说呢。那天秦湛告诉我,尚修文担任了旭昇的董事长,我吓了一跳,他又说不出个具体的内容,我回去搜了一下新闻,报道得也都挺简略。如果你家修文只是名义持股人的话,你可得提醒他机灵点儿,别给他舅舅背了黑锅。” 甘璐没想到这件事在别人看来还能有这样的含义,她有口难言,却实在没法解释她简直说不通的后知后觉和来龙去脉,只得扯开话题:“你和秦湛,现在在一起吗?” 轮到钱佳西踌躇了,甘璐不免后悔,正好服务员上菜,她连忙说:“这个猪手很香,果然没什么药味。” “小盼前几天回来了。” 甘璐等分割猪手的服务员走开,才看向钱佳西,她神态没有太大异样,可是分明带着烦恼。 “他们到底分开了没有?我跟秦湛也说过,没彻底分手就不要去招惹你。” 钱佳西抬起眼睛,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先去招惹他的。” 甘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秦湛有什么好,值得你去招惹。可是她清楚知道,钱佳西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有心思细密的一面,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跟秦湛扯上干系,她作为朋友恐怕都无权随便品评。 “还是等他与小盼有个结果再说吧,佳西。” 钱佳西无声地笑了:“不需要我等,昨天秦妍芝陪小盼一块来找我了,约我在电视台对面的咖啡馆开谈判。真是现世报应,当初我还嘲笑李思碧呢,一转眼,轮到自己被人找上门来讲数了。” 甘璐吃了一惊:“你怎么好跟李思碧比,她招惹的是有妇之夫。”可是她自觉这个安慰来得很不着边际,再想想小盼固然算得上牙尖嘴利快意恩仇不肯饶人的类型,秦妍芝与小盼在国外便认识交好,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的朋友去招惹堂兄,大概更不会客气,“她们……没说什么难听的吧。” “难听不难听的都说了。”钱佳西摇摇头,显然不想回忆让自己难堪的细节:“我跟小盼也讲清楚了我的立场,如果她不想撒手,我一样不打算退出,我们说什么都没意义,秦湛的态度最重要。” “佳西,你这是何苦。”甘璐忍不住了,“你和秦湛也没开始多久,哪里就要为他这样和人争了。” “他们既没结婚也没订婚,只是在交往,不是因为我介入,就已经有了矛盾,并且闹得很厉害,秦湛亲口说他们吵到说分手了。这年头结婚了尚且可能离婚,不至于一交往就成了死会,额头上要刺字成为谁的终身私产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秦湛和小盼在国外就开始交往,两人一块回国,一直同居,恋人之间的吵吵闹闹根本不足与外人道。如果真是彻底分手了,小盼也没理由这样杀回马枪。佳西,你一向聪明,这点会看不透吗?” 钱佳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吃菜吧,猪手凉了就一点吃头也没有了。” 再接下来,两人都只泛泛谈论着不相干的话题。这家餐馆的菜式的确很有特色,看似粗犷的食材烹调得十分精细,别有风味,很合她们的口味,然而这顿饭却吃得空前的沉闷。钱佳西没有如往常一样口若悬河地评论,甘璐也始终调动不起食欲,两人都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吃到中途,钱佳西接到一个电话,她看看号码,马上起身去外面接听,足足讲了六七分钟才进来,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璐璐,我有点儿事,要先走一步,你接着吃。” “我也吃饱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打车很方便的。” “佳西,听我再说一句话好吗?” 钱佳西已经拿起了手袋,还是坐了下来,笑道:“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可真有点儿吓人。说什么?” “别把自己搅进复杂的感情里面去,你好好一个女孩子,何苦被动等别人来做选择。” “璐璐,你总能这么洒脱吗?如果你事先知道尚修文有过贺静宜那样出色的前女友,会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拒绝跟他在一起。” 甘璐没想到自己的劝告招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反诘,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你也知道,我对恋爱的看法是很放松的,一向主张合则留不合则去,大家好聚好散。我也从来没指望会有一个过去一片空白的男人在前面等着我,而且说真的,那种男人肯定乏味得可怕;如果哪个男人拿这个来要求我,我会觉得他是个白痴,根本可以靠边站了。现在难得秦湛跟我很合拍,我们在一起感觉很好。我不认为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是伤天害理了,我也并不考虑将来会怎么样,如果他或者我不再有在一起的开心感觉,我完全能接受一个平静的分手,不会纠缠不清。” 话说到这个地步,甘璐只得拦住她拿钱夹的手:“你去吧,我还想喝点这个汤,待会儿我结帐好了。” 钱佳西拍下她的脸:“那我走了,你多吃点儿,你看你最近瘦成什么样了。” 甘璐并没再吃什么,她叫服务员再倒了杯姜茶喝着,独自坐着出神。 和钱佳西头次这样话不投机,她多少觉得伤感。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