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的世界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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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荷,来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就如同死在你的怀里。虽然我曾那么恨过你,可恨着的同时,我绝望地发现我依然爱你。

    直冲而来的车子却在最后一刻猛然扭转了方向盘,高速驾驶的汽车在急转弯下失去了控制,轰一声撞上路旁的一棵树后,又在马路上轰然翻滚着。

    他震骇而又痛楚地冲过去:“薄荷……”

    用最快的速度把昏迷不醒的薄荷从车子里抱出来后,他不能自抑地失声痛哭:“薄荷,你为什么不撞我了?你为什么不撞我了?我宁愿你撞死我。”

    她没有撞死他,虽然她本是存着这个念头而来,但最后关头她却改变主意大力扭转了方向盘。在那种高速冲刺的车速下,急转方向盘是极度危险的行为,车子最容易失控。她却冒着生命危险做了,为什么?他想知道答案,但她却不能再给她答案了——因为,她已经忘记了他。

    马路对面,她和她的家人朋友站在一起,言笑晏晏。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她已经不再认识他。对她而言,他只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中的一个普通路人,全然陌生,与己无干。这就是她和他之间这段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最终的落幕。

    初见是缘,有缘再见更是缘,却缘来缘去不曾圆,缘到最后孽一场。在她的生命中,他如一颗黑夜里的流星,闪亮无比地划过天空,却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有可能再记起他吗?记起她的世界他曾经来过,记起那些爱过的甜,恨过的苦,流过的泪,受过的伤……

    怔怔目送马路对面的薄荷和季家人一起上车离去,席睿南眸中静静地闪烁着泪花。

    薄荷暂时被何婉以替她调养好身体为由接回了季家住。她原来住的那套小公寓,季风说服父母一定要卖掉。理由是她和席睿南一起住过,很容易勾起回忆,不如卖了它再另外买一套给她住更好。

    本来老宅子何婉和季泽同是从没打算要卖掉的,但季风这么一说,他们就都点头同意了。卖房买房的事就由他去办,薄荷的东西也由他会合安然一起细心整理后搬回来了,与席睿南有关的东西统统“杀无赦”。

    车祸后,薄荷不仅仅是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性格也变得迷糊随和。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不肯住到季家来的,但是现在,何婉骗她说老宅子那边规划局计划要拆了改建商业区,所以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等季风另外物色一套房子再给她住。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很顺从地和他们一起回到季家,住进了何婉精心为她布置的房间。

    所有家俱都是特意新买的,席梦思床上铺着柔软绵实的丝棉床具,舒服得让人躺下去就舍不得起来了。薄荷很喜欢,直接就趴在床上不动了:“好舒服哇,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薄荷,那你睡吧,吃饭了妈再来叫你啊。”

    何婉退出屋掩上门走了,薄荷却没有睡,颊上原本含着的微笑像朝阳下的薄雾般迅速消散。

    ——真的忘记了席睿南吗?当然没有。事实上,在她渐渐记起了母亲何婉,记起了季风季云,记起了安然傅正后,她也同样记起了席睿南,记起了曾发生过的一切。只不过,看到亲人朋友们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是否忘记了他时,她想了想,选择了毫无反应。

    在人前假装已不记得的人,却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想起。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她驾驶车子疯一般朝着席睿南撞过去时的情景。那一刻,他居然不躲不闪,坦然无畏地迎着她直冲而来的车子站定身形。明亮的车前灯正正打在他脸上,她清晰无比地看见他一双眼睛瞬间就涨满了泪水。

    泪光闪闪,晶莹得像青草丛里的露珠。

    如果他表现得恐惧惊骇,害怕地拼命奔逃想躲开这场人为灾难,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那一瞬她已经没有理智了,已经完全疯狂了,她咽不下这口气,想以十倍的报复来重创他,丝毫不考虑后果。

    但是他却不躲不闪迎着她脱缰野马般的车头站定,泪光如白露,眼神苍凉而悲痛。他虽然成功地报复了她,却显然并不感到快乐。面对着她操纵而来的死神,他如此从容不惧地愿赴一死。

    理智在这一瞬又回到了她身上,虽然强烈的怒火还在她眼中燃烧着,但双手却自具思维般用力一扳方向盘。汽车失去平衡,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天翻地覆……

    重新恢复清醒意识后,薄荷得知自己已经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也糊涂了好几天。最初睁开眼时,她不认识守在病床边的任何一个人。车祸后她的人生有了一阵空白期,这期间安然和傅正已经举行了婚礼。他们特意来医院给无法参加的她送喜糖时,她还很奇怪:“你们是谁呀?为什么给我送喜糖。”

    好在没几天后她渐渐记起了一个又一个曾经熟悉的人。记忆渐醒后,在某一个夜里她梦见了席睿南。童年时的席睿南;少年时的席睿南;成年后的席睿南;开心时灿烂的微笑;痛苦时阴郁的眼神;愤怒时容易冲动的个性;最后是明亮的车头灯前,他不躲不闪正面迎着她直撞而去的车子,眼中蓄满了泪,无限苍凉,无限悲伤……

    从梦中惊醒后,她独自蒙头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那晚猝然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打击后,她都一直不曾哭过。当时极度的愤怒与不忿像把火烧干了她的泪。而现在,这个静寂无人的深夜,她终于不能自抑地哭了,像一只海龟沉潜在黑暗的海底,无人知晓那悄悄流淌的比海水更咸的泪。

    为什么她和席睿南会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不知道找谁要答案,只有现实如此冰凉而沉重地摆在眼前。他们之间不是没有爱的,却因为同样的年轻与倔强,同样的容易冲动和爱钻牛角尖,在起伏不平的人生路上,有如两个装在同一纸箱里的瓷瓶,不断地相冲相撞,最终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

    爱亦薄脆如瓷,被他们共同合力摔成了一地碎片,碎得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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